懂懂日记：一起磕头8号，随笔~

山东传统，给人的印象是什么？

抖音上。

一队队人马，拜年。

一起磕头。

是真的吗？

是真的。

我小时候，大年初一，挨着长辈磕，而且要组队，大家先到我爷爷奶奶家集合，组成大部队以后再出发。

挨着磕头。

是真磕。

所以，在山东，压岁钱又叫磕头钱。

微信红包刚流行的时候，山东人很少用，因为山东文化里，红包多对应着礼节或辈分，不能随意发红包。

久而久之。

习以为常了。

初一磕头属于山东传统文化里第二重要的。

最最最重要的，是年坟。

村里人，无论在外面多牛逼，都需要回家上年坟，一般是除夕的前一天下午，多是腊月二十九，不能单独行动，也是以家族为单位。

准备好贡品，燃放鞭炮。

从最年轻的上到最老的，先给我爷爷奶奶上，然后给我爹的爷爷奶奶上，再给我爷爷的爷爷奶奶上，今天我爹给我们科普，有上限，一般上到父亲的爷爷就可以了。

往年，我哥会放很多大礼花。

今年，没放。

因为，他还没回来，要账的路上。

基于山东这种独特的文化，你觉得殡葬新模式能推动的了吗？

表面上，能。

实际上，内心接受不了。

例如，我接受不了父母埋在一个大公墓里，前后左右都是陌生的，而且夫妻俩不能合葬，也不在村里，一个乡镇一个大公墓。

我爹我娘自己也不愿意。

沂水是改革试点，貌似还拍成了电影，之前我写过一句话，还被训诫了。

我说了句啥？

其实，看看效果怎么看，过年时，看看有多少人去公墓上坟就行了。

若是大家都没去上坟的。

就要思考。

真身，去了哪？！

我们村有个比较大的公墓，腊月二十九下午，几乎是全民集合，我发现，时代变了，女人也能上坟了，过去女人不能上坟地，否则咋叫传宗接代呢？

赵德发老师只有赤道姐一个女儿。

赵老师写过一篇散文，《老家的年》，里面还感叹过，意思是他没有儿子，以后没人会给自己上坟，他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，人死如灯灭，在意身后事干什么？

计划生育后，没有儿子的很多，农村若是头胎是闺女，允许二胎，若是二胎依然闺女，也要结扎，今天我发现了好几对姐妹俩来上坟的。

另外，放鞭炮少了。

大家在这方面没有攀比心了，也都觉得吵、烦。

过去，上个年坟，我爹都要准备十几支鞭炮，我几个大爷家也是如此，一放就是老半天，就跟俗话里说的，就跟过年似的，是一个场面。

现在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放鞭炮了。

有那么两支，走走形式就好。

按理说，只要分了家，就要有一个单独的份，我虽然分家很多年了，但是我从来不弄，依然跟个孩子似的，跟我爹屁股后面，我也不烧纸，不烧香，不放鞭炮，但是头会磕，而且会带着儿子磕。

每次类似的大聚会，我儿子压力都很大。

他几个哥哥，叔叔，都是学霸。

我弟弟在北大当教授。

不是开玩笑，是真的，在光华管理学院当博士生导师，一搜就能搜到，看照片跟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，比我好看。

我几个侄子，老大医学博士，老二山大硕士，老三山师大，下一个就是我儿子了，我对他期望略低一些，能考上高中就行，剩余的，只要别杀人别放火，安安静静当个富二代也很好。

最着急的是我爹。

担心，又管不了。

回老家的路上，回县城的路上，车上没别的事，就是批判大会，少玩游戏，多学习……

我说，你只要做到爸爸说的三件小事，你就是人生赢家。

而且，不是一般的赢家。

是绝绝子。

每天跳绳，等你像我这个年龄，童子功。

每天写字，确保自己有一手好字。

每天记录，互联网时代，真正能胜出的是有强烈表达欲以及表达能力的人，心到，手也要到。

腊月二十九，还有个重要的节目，贴对联。

贴我家的，我父母家的。

按正规，应该除夕下午才可以贴，而且有个说法，贴了对联就不能到家里要债了，现在大家貌似都喜欢提前贴，主要在村里生活的人太少了。

都是利用上年坟的时间，正好贴了。

家里，雪很大，很冷。

我家，我父母家，都没法待。

只能去妹妹家。

妹妹家装着空气能，还生着柴火炉，现在装修了一间非常有感觉的直播间，我让业之峰来给装的，光异地施工费就花了3万多，还扯了一条网红专线，我们书店也用的网红专线，100M还是300M，听着也不宽呀？的确，现在免费送的家庭宽带都是1000M的，但是你对比过就知道了，速度差了1万倍，我手机号也免费送了一条宽带，也在我们书店，一测速度……

网红专线也不贵，一个月貌似不到100块钱。

具体我记不准了。

在电信APP上直接下单就行了，上门安装。

昨天，我说妹夫炒的鸡很好吃，妹夫说鸡好，老鸡，村里人自己养的，他说打好电话了，走的时候过去抓就行了。

这户人家在高速路旁边圈了一块地，养鸡养鸭，散养的。

临走，我和妹夫去抓鸡。

现场选。

都是散养状态。

我看中了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大公鸡。

抓着了，现场称。

我要给微信转账，妹夫说，不用管了，我来弄。

我说，你一分钱没有，你弄个啥？

他说，不用管，我有钱。

老头也说，先拿着，回头再说。

拿到妹妹家，现场就宰了，我妹夫以前干过村主任，有属于自己的小兄弟，他打电话给小弟来给脱毛。

扒开内脏后，肚子里有半斤玉米。

这老头……

妹夫打了电话，他就立刻喂鸡。

真狡猾。

也能理解，之前我们家养猪，卖猪的时候，要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，平时喂糠，此时就喂精料，拌上沙。

妹夫这个小弟，以前也是我的小弟，我在农村搞庄园时，他帮我干过活，他之前读过技校，学过果树管理，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打工，疫情三年没回来，今年秋天回来的，回来就没再出门，说是爹动了小手术。

我问，在外面一个月多少钱？

他说，1万5。

我问，管吃管住？

他说，跟咱哥那边一样，全包。

我说，那可以。

他说，我干的工作不大行，太热，夏天，一天喝30瓶水，你想想吧。

在中东，干管道，干储油罐，都是半密封空间。

有老头来妹妹家借打气筒，看到了我爹，跟我爹聊了几句。

我爹问，公事完成没？（娶儿媳妇了没？）

他说，草他娘，不好弄，现在哪有识字班？（识字班是小姑娘的意思）

我爹说，这东西也分人，我俩孙子（我大侄子与二侄子），一个开宝马一个开奥迪，都是岳父给买的，而且都是独生女，买楼还给搁的钱。

他说，咱那娃不是不中用。

老头走后，我批评了我爹，你这不是刺激人吗？另外，能比吗？你俩大孙子什么学历，什么工作，他儿子就是个农村地瓜蛋。

我爹跟妹夫数了一圈，村里小40岁的光棍还有多少。

应该说，从我之后，娶媳妇的就很少了。

断崖式下降。

我之后，有两个娶二婚女人的，但是男人多有严重的问题，再往后，二手的女人跟小姑娘一样的流程一样的彩礼。

负责脱鸡毛的小弟跟我爹说，叔，不用说别人，我就是例子，收入可以吧？咱长的也不差，在县城也有房子，找不到。

我很是诧异，你不是有媳妇吗？还有俩娃。

妹夫说，有个屌，让他烧包给踹了。

我爹和我妹夫去我大爷家送年，媳妇和娃也跟着去了，我要用妹妹的电脑处理点业务，小弟弄完鸡过来找我，问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娘们，年龄大不要紧，带小男孩也不要紧，就是真心想成个家了。

我问，真的离婚了？

他说，真的。

我说，你媳妇不孬，要个头有个头，感觉人也很有礼貌。

他说，一是能花钱，二是让我抓着了。

我问，抓了现场？

他说，没有，我看到信息了。

我说，这些事，怎么说呢，你常年不在家，其实也可以理解。

他说，哥，跟别人我从来没说过后悔，我是真后悔了，要是现在？哪怕抓在床上，我也要急忙把门给闭上，生怕让他们发现我看到了，我真这么想的，俩孩子没有妈妈，我在国外，老头老妈帮我带着，去年在家上网课，俩老人在家捣鼓不明白，给我打电话，我愁的……

我问，能再弄回来不？

他说，从咱这边走了，俩月不到结婚了，又生孩子了，就这样我都去求过她，你带着孩子来，我们一起过，她也不回来了。

我问，跟绯闻男友结的婚？

他说，不是，相的亲。

我问，你相了没？

他说，相了，还花了2000元办了个会员，现在没结婚的，咱这个年龄的，人家压根不考虑，咱又没文化没本事，就是出大力的，又带着俩孩子，谁愿意上去就当后妈？离婚的呢？我说了你别觉得我偏激，现在这些离婚的小娘们，有一个算一个，都有问题，相中过一个，带着俩儿子，人也不错，但是翻来覆去，我觉得不行，我自己俩，她俩，四个孩子，我使使劲能给我俩孩子买上房子，若是再弄上俩，肯定有俩要打光棍，是让咱的打还是让她的打？

我问，那你咋解决？

他说，那倒是不缺，现在约娘们很简单，微信上弄弄就弄上了。

我说，还是个高手。

他说，高手个P，真是高手就不至于打光棍了，只能说不缺这个事。

我问，当时离婚是冲动还是？

他说，多方面凑到一起了，对于风言风语，其实我没当个事，我小叔给我打了几次电话，说村里有这样的传闻，对家族形象影响不好，我离婚有9成的因素是我小叔推着走的，他觉得这样的女人坚决不能要，其实我是不想离的，我媳妇这个人对我很好，这你是知道的。

我问，那你现在恨小叔吗？

他说，基本不搭腔。（不搭腔在北方就是一种人际关系状态，见面不说话）

我问，你想找个什么样的？

他说，45岁以下，能不能生都无所谓，是不是本地的也无所谓，能踏实过日子的，可以带一个孩子，男孩女孩都行，彩礼、五金咱都按照正规流程给，楼房咱也有，车子咱也有，也没有贷款，我这情况你都了解，一分钱不舍得花。

我说，头婚的很难。

他说，头婚的有适当的残疾也可以，但是年龄不能超过30岁。

我爹，妹夫他们回来了。

妹夫使唤小弟就跟使唤孙子似的，让起锅烧油，炒菜，做饭。

做饭，他也不专心，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判，认为我手里有很多娘们可以帮他物色个？

锅里炖着菜，跑过来跟我讲，咱村里凡是离婚的，没有一个不后悔的。

我问有没有再娶上的？

他说，一个都没有。

准备吃饭，他上菜时突然问我：你是不是又长高了？

我说，胡说八道。

他说，肯定的，咱俩之前差不多高。

我说，我172。

他说，肯定1米8。

我说，睁着眼说瞎话，不可能。

现场量。

175。

看来，真长高了。

妹妹说，哥结婚后，应该又长了两三公分。

我问，真的假的？

她说，真的。

我说，去年，我们高中同学聚会，有同学见到我，问我是不是又长了？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，我属于个头很矮的，一直都是前排，不过我这个身高，在山东的确属于矮的，二侄178，在山大打比赛时，有同学说，你们队里的那个小矮子……

我这些小伙伴，以前也都属于有梦想的，也有过青春，我们村属于大村，足球氛围很好，之前暑假几乎天天有比赛，今天炒菜这个小弟就踢的很好，司职前锋，今天我还特意问了他一下，还踢球不？他说辍学后就再也没踢过。

问我还踢不？

我说，参加工作后，就很少踢了，偶尔踢个沙滩足球。

我高中同学遇到我，也总是问我，还踢球不？

早不踢了，改打羽毛球了。

妹夫拿出来鱼罐头，从天津带回来的，俩人都没拧开，我说拿来我给拧，俩人一起嘲笑我，意思是他们俩若是拧不开，就没人能拧开。

我一拧就开了。

我给他们俩科普，干体力活的未必有劲，因为体力活真正的极限力量并不大，更多是重复性机械劳动，民工力量大还是健身房的死肌肉力量大？大家的感觉是民工力量大，其实健身房的力量才是真大。

农民工为什么没有大肌肉身材？

第一，饮食多碳水，少蛋白质。

第二，缺少大重量刺激。

到东北看看伐木工的身材，全是大块肌肉，抖音有个斧头哥，斧头就有100多斤，还有一类农民工身材很好，换铁轨枕木的。

小弟跟我妹夫俩人一人一瓶白酒，额外各准备了六瓶啤酒。

我说小弟，你要少喝酒，你这个喝法，谁敢嫁给你？

他说，过年嘛！

喝了酒很兴奋，谈国家大事，突然说，讨厌梅西，理由是侮辱中国人，还说自己以前是铁粉，现在是黑粉。

我爹一脸懵逼，梅西是谁？

我说，踢球的。

小弟发表完高谈阔论后，朝着我问：哥，你念书多，你说我说的对不对？

我说，很对！

心里，我不认可，因为我的主业是开书店，做签名书，整天跟作家打交道，我能看到作家真实的一面，我个人的观点是，喜欢一个人的作品就仅限于作品，把作品与人分开，我们爱的是他的作品，不是他这个人，一定不要混为一体，否则你会凌乱的，真正大师级的人物，无论足球还是羽毛球还是写作，其精神世界一定是异于常人的……

天黑后，野外几乎听不到鞭炮声了。

很安静。

我问，现在过年，还有放礼花的吗？

妹夫说，现在没有了，有钱人，有权人，都很小心了，生怕被人说三道四。

我说，过去，一放就一晚上。

他说，都怕出头。

过去，村里有钱人，有权人，会利用初一与十五这两晚的时间，尽情的放，让全村人看花，谁家有礼花就抱过去，有专人负责燃放。

我妹说，现在放的，多是网红，五环桥上，一晚上不停歇。

我说，早上我上班，看到作业船在那捞炮筒，一会就捞大半船，多是加特林。

这个时代，除了网红，没人敢嘚瑟了，我一个猛禽车友，撞了人，然后被人把监控调出来发到了抖音上，标题就是黑社会怎么怎么……

我们一起团购猛禽的几个车友，其猛禽都常年停在车库里，不是出去玩，不开出来，就怕别人说闲话。

聊到了这个事，妹妹说开着我的皮卡去超市，有个戴眼镜的男人问她，是不是懂懂的车？

我问，白头发吧？

她说，是的。

我说，医院的，我骑自行车的朋友，看来他是老这里来了，调不回县城了，2008年，那时我每天骑25公里山路，经常能遇到他，他觉得我是个大屌丝，跟我讲，他坐过飞机去云南，云彩在飞机下面，飞机上还有免费的饮料，无限量供应之类的，那是我最嚣张的几年，当时我坐飞机都是头等舱，但是我没告诉他。

她说，我记得下大雨时，嫂子抱孩子在村口等你。

我说，那是后来了，应该是2011~2012年了，你嫂子当时天天背个大单反在街上晃悠，村里人天天给造谣，各个版本的，那次下雨非常大，镇上的桥都冲垮了，手机也没电了，你嫂子看到我回来时，跟我说，老公，就你这精神，干什么都是王者……

真正的风雨无阻。

本来，我计划上完坟把皮卡开回来。

妹夫说他一直没捞着开，因为媳妇不让他碰，问我能开几天不？

我说，行是行，但是就一个前提，绝对不能酒驾。还有不要随意借给别人，你不认识英文字母，凡是旋钮类的，不要随意拧，因为有两驱四驱切换，不是越野状态下，不能使用四驱。

他说，哥，你太低估我了，我可是坦克手出身，开了八年坦克，别说两驱四驱了，就是链轨车我也会，我懂你意思，放心吧。

我说，正月初二走娘家给我开到书店就行了。

他说，OK。

离开村子时，格外的冷。

室外温度比县城低两度左右，这个我之前做过测试对比，媳妇一直在喃喃的感叹，我竟然能在这里跟你生活五年？怎么过来的？咋一点记忆都没有了，只记得很冷很冷。

我记忆，也很模糊了。